夫子撩妹日常

長溝落月

95 母子相見

書名:夫子撩妹日常 作者:長溝落月 字數:6288

江陵王留下江陵王妃陪伴在司馬玥身側,而自己則是一撩衣袍上了馬車,打算進宮去興師問罪了。

車輪滾滾,他端坐馬車上,聽著外麵街道上人來人往之聲,終究還是忍不住,伸手掀開車窗簾子,悄悄的望了出去。

他的幼年和少年,以及青年時代都是在京城裏度過的。沒事的時候他經常和他的兄長,也就是現下的慶隆帝出來滿京城的逛著,是以對京城的各處他都是甚為熟悉的。而現下他瞧著外麵的這些街道,隻覺得熟悉,卻又陌生。

二十年不曾來京城,哪裏能所有的東西都一層不變呢?街道兩旁的商肆樹木如此,人心自然也是如此。

得知他今日會到達京城,李太後一早就遣了人去城門口迎接。隻是雖然如此,他進京之後的第一件事還是去見了自己的女兒,隨後這才入宮去見李太後。

一路行來,明明皆是以前最熟悉的景致,可是現下看來,總覺得就有那麽一種疏離和陌生感在內。

右手側處的那株大樹,他還記得年少的時候他和慶隆帝站在樹下望著樹上的鳥窩。那時他想要鳥窩裏剛出殼,正啾啾叫個不停的小鳥,慶隆帝聽了,竟然是不顧自己儲君的身份,撩袖子就吭哧吭哧的跑了上去,直把一旁跟隨的宮娥和內監都給嚇了個半死。

他還記得,當慶隆帝兩手捧了那隻渾身毛茸茸,黃褐色的小鳥遞到他麵前的時候,他的心中是有高興。

“阿鄴,”他喚著他,身上的衣袍被弄得皺皺的,髒髒的,渾然沒有儲君該有的威儀,可他麵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燦爛真摯,“送給你。”

他如獲至寶的將這隻小鳥捧回了自己的寢殿,找了個精致的鳥籠子來,每日自己親自照顧小鳥吃喝。隻是剛出殼的小鳥並不是那麽好照顧的,他便是拿了最珍貴的牛乳來它也是不肯喝的,沒過幾日的功夫小鳥就死掉了。

當時他哭的很傷心很傷心,而慶隆帝則是攬了他的背安慰著他:“阿鄴,不要哭。哥哥可以再為你捉一隻小鳥來。或者你想要其他的什麽東西,但凡你說了出來,哥哥一定都會給你尋來的。”

又殷勤的將他身上佩戴的那隻羊脂貔貅玉佩接下來遞給他,說著:“阿鄴,你不是很喜歡我身上佩戴的這隻玉佩嗎?送給你。”

這隻玉佩還是慶隆帝上次在學院裏考了個第一的時候,父皇獎賞他的,慶隆帝甚為喜愛。但是現下他為了安慰自己的弟弟,竟然是毫不猶豫的就拿了出來。

江陵王接過了慶隆帝遞過來的那塊羊脂貔貅玉佩,而後和他一起,找了個精致的木盒子來,將小鳥的屍體放到了木盒子裏,埋在了一棵樹下麵。

目光移向前方的那棵樹,江陵王也不曉得為什麽,忽然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。

當時他們兄弟兩人蹲在那棵樹下麵,小小的他依然還是在一抽一抽的哭著,傷心小鳥的死,慶隆帝則是一直在一旁小大人似的安慰著他。

那時兄弟情深,可是後來因為權勢,他卻是如此的疑心他。

至於那塊羊脂貔貅玉佩,知道被慶隆帝疑心的時候,他其實是有過想將那塊玉佩砸碎的念頭,隻是後來他還是沒有舍得砸碎,隻是尋了個木盒子來,牢牢的上了鎖,埋到了當初他們一起埋葬小鳥的那棵樹下。

現年二十年已過,這棵樹都已經鬱鬱蔥蔥的長的超過了屋頂了。

江陵王在這棵樹下麵站了好長一會,伸手摸著烏褐色的樹,一時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。

一直跟隨著他的內監自然是不敢催促的,隻是恭敬的垂手站立在一旁等候著。

片刻之後江陵王收回了雙手,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,而後率先抬腳朝著長慶宮的方向去了。

而李太後這時正在將她宮裏的宮娥和內監指揮得團團轉。

“阿鄴最喜歡喝雲霧茶了,你去將那罐上貢的雲霧茶找出來。再有,泡茶水要用雪水,你去將梅花樹下埋藏了五年的那甕我親手收集的梅花雪水挖出來。阿鄴喜歡吃甜食,我先前吩咐下去的滴酥鮑螺和雪花酥有沒有做好?告訴他們,雪花酥出鍋的時候別忘了再灑一層糖末。還有香,怎麽點這個香?阿鄴喜歡聞沉香,去將那幾塊上貢的崖香找了出來點上。”

這時殿外有內監急匆匆的過來稟報,說是江陵王來了,快要到宮門了。

李太後一聽,立時就自椅中起身站了起來,急急的就往門口走去。她身側一名宮娥趕著上前就要來扶她,但愣是沒追上她。

想著就要見到闊別二十來年,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,李太後隻覺得一顆心砰砰的跳個不住,就連手心裏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來。

其實這二十來年來,她不時的就去信,說是想讓江陵王回京城來,隻是無論她如何言辭懇切,江陵王總是不答應。她也說過不然就她自己去江陵看望他,可江陵王也是不答應。

她也知曉,當年的事,確實是對他傷害很深,所以也從來不敢真的強求他。而這次司馬玥在洛川郡發生了那樣的事,導致她雙目失明,她便又去了一封書信過去,這次他終於是來了。

遠遠的,李太後就看到了江陵王。

二十年前他離開京城去江陵的時候,尚且才剛弱冠,身形有著青年人特有的清瘦,現下二十餘年過去了,他的身形倒是壯實了不少。

淚水模糊了雙眼,李太後伸手扶住了門框,穩住了自己因著激動而搖晃的身子。

而江陵王這時已經是走進了院子裏來。

他一眼就看到了正扶著門框而站的李太後。

當年他怒而離開京城的時候,李太後還不到四十歲,頭發烏黑,如今二十餘年過去,她縱然是保養得再好,頭上珠翠堆的再多,可依然還是沒法掩飾她頭上花白的發絲。

江陵王眼中發澀,步子越走越慢,忽然就一撩衣擺,對著李太後的方向遙遙的跪了下來。

“母後,兒子不孝,看您來了。”

階下的萱草開了花,細細長長的花莖上綻放著淡黃色的六瓣花朵,溫暖而又寧靜。微風拂過的時候,纖細的花枝輕輕的搖曳著。

萱草生堂階,遊子行天涯。慈母倚堂門,不見萱草花。這二十來年,想來母親也是經常如現下這般的倚著門,翹首以盼能早日見到他吧。

江陵王忽然就雙手伏地,深深的磕了個頭去,竟是泣不成聲了。

無論今時今日他再是如何位高權重,稱霸一方的王爺,可是現下在這裏,他也隻是他母親的兒子罷了。一個二十餘年都沒有見過母親的兒子。

而李太後早就是用手帕握著嘴,哭得都說不出話來了。

兩旁的宮娥和內監見了,也俱是泣不成聲。

許久之後,還是李太後先回過了神來,沙啞著聲音吩咐著一旁的內監:“快去扶了王爺起來。”

內監答應了,俯身彎腰下去,恭敬的扶著江陵王的胳膊,說著:“王爺,您請起吧。”

江陵王隨即也便站了起來,走至李太後的身旁。

李太後輕顫著伸手握住了他的雙手,在他的手背摩挲了幾下,而後低低的問著:“這些年,你過的還好嗎?”

離得近了,更可以看清李太後眼角額頭的皺紋。那便是再好的細粉也掩飾不了的。而正摩挲著他手背的那隻手,皮膚鬆軟。可他尚且還記得那時的母後皮膚緊致,容顏似花,笑起來的模樣比清晨天邊的朝霞還要豔麗。

江陵王一時便又覺得心中一酸。

“好,”他反手握住了李太後的手,生生的壓下了心頭翻湧而上的那股子酸澀之意,麵上勉力的扯出了一絲笑容出來,“兒子這些年過的還不錯,您看,都比那時候長壯實了。”

李太後正在用芻紗手帕擦拭掉著麵上的淚水,聽了他這話,不由的就被他給逗笑了。

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,李太後歎道:“是呢。我的阿鄴是長壯實了。我還記得你小時候,瘦瘦弱弱的倒跟個小姑娘似的,最是不愛吃飯,倒是喜歡吃些甜食,母後就每日的讓人做了甜食給你吃,吃的多了,牙卻是不好了,整日的痛的直哭。如何,這些年牙可還痛過了?”

聽李太後提起往事,江陵王便也笑了起來,一壁笑,一壁就說道:“兒子現下大了,都是做父親的人了,也有自己的兒女了,哪裏還能和小時候一樣任性嬌氣呢。說不得,為了自己的兒女,勢必還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。”

李太後一聽到他說到兒女的這話,麵上的笑容立時就有幾分勉強了。

她忘了,他這次之所以肯回京城,實則也是為了司馬玥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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