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誕夜的狂歡活動,深入到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於羅瓊入住的酒店僅一街之隔的酒吧一條街上,某家熱鬧非凡的酒吧內,謝君溢抱著女人,和他的朋友前呼後應地擁了進來。但從這些人潮紅的臉色以及踉蹌的腳步分析,這家酒吧已經不是他們在今夜狂歡的第一站。但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家。
真正令人驚訝的是,在酒吧內他們遇上了,似乎喝得比他們還要更多的黃建良。這男人已經被酒精弄的整個糊塗了,以至於在見到謝君溢之後,一切既定情節全都沒有上演。
既沒有憤怒沒有咆哮。也沒有小子,本大爺我看你不爽,想要揍你之類的通俗情節。
黃建良隻是高高地舉起了酒杯,給謝君溢打了個招呼。而謝君溢,在收到對方的招呼之後,也給他來了個聖誕式的回敬。由此可以得知這兩人,在私下見麵時的關係,遠沒有有孫筱悠在場時所呈現出來的那種激烈矛盾。換個表達方式,兩人的這次相逢簡直就連兩個進山狩獵的獵人,在不期而遇之後的舉槍適宜。“兄弟,祝你獵獲豐盛。”“你也是。”
沒錯,進山狩獵。他們兩個,可不就是潛伏在孫筱悠身邊,等待狩獵時刻來臨的獵人。
黃建良在心裏碎碎念地抱怨著,孫筱悠的認人不清。
瞧瞧,這世界誰會對您這位大小姐真的認真。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。
所謂的公主殿下,所謂的女王大人不過是有心之人想要從你口袋裏掏錢出來時,編出的花言巧語而已。甚至就連這個都看不破的您,真是個愚昧透的人。
然後,也就是在這個時候,黃建良的手機響了。掏出來一看,整個人一陣激靈。
……
當聖誕慶祝活動進展到午夜時分,城市上空燃氣煙火的時候,羅瓊所在的酒店,一片驚慌失措。因為那名喝的酩酊大醉的女人——羅瓊,竟然趁著眾人不注意瞧瞧地留到套房的露天花園內,而且還坐到了臨街的那個圍牆上,並且雙腳向外懸空著唱著歌。
無論誰勸都不肯下來,當然,眾人也不敢太過靠近,去刺激這個姑娘。
等到王愛頤聞聲趕來的時候,羅瓊正坐在那裏,口齒不清地唱著《爭氣》,因為她的音樂課程全是針對單曲的高強度重複練習,因此到現在為止,羅瓊會唱的,也就那麽幾首而已。這首爭氣,雖然羅瓊自己很喜歡,也聽過不少次,但現在猛然間需要自己來演唱,這才發現自己不僅記不得旋律,甚至就連歌詞都記不住幾句。
但對於一個喝醉了的她,這一切都不是問題,羅瓊就那樣撲騰著雙腿,仿佛重複自己記得的那幾句。她一遍遍地重複,直到自己基本抓住旋律為止,就像她在練歌房裏渡過的每天。
也不知道為什麽,看著這樣的羅瓊,經紀人譚女士心裏升起一絲苦楚。
她知道,眼前這個看似拚搏的努力的姑娘,並不是一個真正的音樂人,她對音樂沒有多少愛好,對表演也沒有什麽欲望。如果有可能,跑到深山老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,從此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,這才符合羅瓊性格。現在,她之所以會停留在這裏,而且表現得還算可以,無非是想要憑借音樂,在意識裏為自己挖掘一個又一個獨屬於她自己得夢境,供她躲藏。
羅瓊不過是一隻躲在音樂幻覺中的鴕鳥。
……
王愛頤來之後,也沒有做什麽類似,趕快下來,你那樣實在危險之類的喊話。她隻是靜靜地傾聽了一會兒,然後笑道:“你,隻會這首嗎……我知道了,這是你很喜歡的歌。但為什麽唱來唱去就這幾句,難道整首歌你會的,就這幾句……就這幾句,你幾乎沒有音發正確了。這可真是詭異。我花了那麽多錢在你身上,別人唱歌是在歌詞裏找錯誤發音,而您,隻需要將正確發音挑出來進行表揚就好。您可真是讓我傷心。”
從這前後顛倒而且毫無次序的話語分析,王愛頤不光喝醉了,而且醉得隻會比羅瓊更狠。
羅瓊默默地看著王愛頤,一言不發。
就像往日的她。
推開擋在自己身邊的討厭之人,王愛頤也爬了上去,她就那樣站她身邊,用那種幾乎可以說是高不可攀的語氣道。“你,給我聽好了,姐姐來教你唱歌。你喜歡爭氣是吧?那麽我們就唱這首歌。”王愛頤就那樣引頸高歌,她的嗓音很有侵略性,唱這首歌真是絕佳。
她唱得真好,好得就算我騎著八匹馬也追不上。
羅瓊在心裏暗暗地讚歎。
可以想象,王愛頤的這一冒險行為在工作人員中引起的雞飛狗跳。
對於他們而言,比一個喝醉之後將自己掛到四十八樓外牆上,高聲演唱個人演唱會的情形,更糟糕的情節是,又掛了一個上去。現在有兩個醉得近乎神誌不清的女人,正掛在上麵。
這可真是糟糕中的更糟糕。
王愛頤的歌曲已經結束,憑借著首歌她終於坐到了羅瓊身邊。但她既沒有勸解的意思,也沒有要做什麽來改變兩人處境的打算。而是就那樣蹲坐在了羅瓊身邊,打量著身前的城市。她就那樣和她交談。“四十八樓,在這個內地城市比我們現在坐得更高的人,已經沒有幾個了。當然,那些趴在我們頭頂的天花板上,時刻準備著救援工作的特殊人員例外。”
所謂的那些人,指的當然是那種總跟在王愛頤身後的職業保鏢們。
頓了一會兒,然後繼續道。“居高臨下的感覺真好。雖然站在高處很冷,但我喜歡……”王愛頤的這句話,說的有那麽一點莫名其妙。
她已經醉倒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麽,隻是有感而發地說著心中感受。
羅瓊呆呆地看著王愛頤,隨著對方的描述有種名叫豪情萬丈的東西,竄動在羅瓊四肢百骸,竄動在她的心肝脾肺腎,甚至每一根血管之中。它隨著她的每一次心髒跳動而雀躍。
凝望天空和腳下,她為自己的所處和危險境地感到驚悚和戰栗。
那種簡直就像心髒被人整個掐住的戰栗感。
但羅瓊卻不打算退縮。
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,這才輕輕道:“其實,我還會另外一首歌。但我隻記得住四句歌詞,而且就這四句,我還不保證自己是否真的能,一點錯都不出地全唱出來。”
王愛頤做了個請的姿勢,然後夢魘來了。
羅瓊就那樣站在四十八的圍牆上,開始了自己聒噪無序的咯咯噠。
咯咯噠,沒錯,就是那首《小雞小雞》。羅瓊目前記得的隻有母雞咯咯噠,小雞咯咯噠,公雞喔喔,外加咯咯噠這句,算起來不就隻有四句。雖然,數清每一句歌詞裏到底有幾個名詞,認清楚這個名詞後麵緊跟著哪個名詞,的確是一件讓人相當頭疼的事。而羅瓊,完全沒有按照歌曲原本順序挨次演唱的打算,她隻是按照自己的願望,很是隨意地安排這些名詞。
那個經典的,據說是根據雞的動作改編而來的舞蹈也必不可少。
當然,羅瓊跳的隻有整隻舞蹈中的某個片段,就是踱著腳步,扇動翅膀學母雞的那個動作。然後,因為身上有傷,斷了整整兩根肋骨的她,在蹦蹦跳跳的時候真的很疼。雖然由於酒精的觸動,一時間羅瓊停不下來,但她的表情,還真就是,猙獰之中帶著滿滿的凶悍。
讓人禁不住想起,謠言中的母雞中的戰鬥雞。
被人偷了口糧的戰鬥小母雞。
王愛頤被她逗得笑得花枝亂墜,她想到那句被羅瓊整個遺忘了的台詞,“誰偷了我的糙米?”當然,她認為把這句歌詞理解為,誰動了我的乳酪來得更好。
然後,王愛頤也加入到咯咯噠地跳動的隊伍。
這兩個看起來傻到近乎沒邊的人,將圍在四周的人群嚇到整個心抽了。
姐,我的姐姐。我的小祖宗,求您下來吧。我說,您醉成那樣,就算走在平地上,說不定也會摔倒的您,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睡覺就好。您吃飽了沒事幹地跳什麽咯咯噠。
就算您真得想跳舞,找塊安全點的地方,脫下恨天高再跳行嗎。
姐,求您可憐可憐我的小心髒吧。
姐,您看我都已經幫您幹到12月這份上,你把年終獎發完再跳吧。
試想一下當時的情景,兩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,穿著恨天高蹦躂在四十八樓的某個臨街欄杆上。她們在那個隻有三十厘米寬的欄杆上,跳著類似咯咯噠這樣的動作。
這可真是,銷魂到了極致。
姍姍來遲的詹姆斯上尉不動聲色地給了拉賓一個眼色,將對方留在原地伺機而動,然後自己下樓安排去了。他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將網子拉起來,那樣一來,即便自家老板一不小心將自己蹦躂出去了,也不會發生實際性的危險。
一首咯咯噠結束,羅瓊默默地看了王愛頤,然後幽幽道。“走吧,都走吧。我有分寸,不會讓自己真的掉下去。我,給黃建良打了電話,他,估計就要到了。我想和他單獨相處,所以,你們都走吧。”
羅瓊用很認真的態度看著王愛頤,而她同意了。她指揮在場所有圍觀群眾,有序離去。
當然,如此做法引得圍觀群眾又一陣麵抽。
姐,雖然她保證自己不會主動跳下去,但那女人畢竟醉著呢。她醉成那樣,你能保證她不會嘩啦一聲,把自己給摔下去嗎?我說姐,生活可是從來也不缺意外的。
等到黃建良趕緊房間的時候,羅瓊已經換了首歌。
她正坐在那裏,神情款款地演唱《紅顏劫》。
“斬斷情絲心尤亂……”